从裁缝学徒到东大门服装商再到跨国纺织社社长,今年是韩国人崔宝永在广州经商的第22年。
韩国明宝纺织创立于1990年,其中国总部在广州中大门。“最开始在中大商圈开档口的时候,还没有‘市场’,周围还都是农田。”在广州做面料生意22年,韩商崔宝永甚至比当地人更了解中大商圈。
崔宝永的成长经历绝非一帆风顺。家庭环境条件不好,无法上学。他年轻时就跑去给一个著名裁缝师傅当学徒工,学习打版和裁剪。吃苦耐劳的他,20岁时就在首尔东大门市场独自经营服装批发生意。
那时,韩国时尚风靡亚洲。到了80年代,崔宝永已拥有自己的服装厂,他设计生产的服装大受欢迎,一天几万件都不够卖,年销售额最高能达到几亿韩元。有一次,崔宝永去台湾探访客户并考察市场,发现整条街的服装都是从他那里批走的。
“当时有一个合作十年的香港客户,批发量最大。我很好奇,那么多的衣服都卖去哪里了?”1985年,他去香港拜访客户,发现大街上根本看不到他的衣服,一问才知道,原来衣服全都卖到中国内地去了。
那个年代,韩国人对中国市场的概念一片空白。“我很想了解中国的情况。和香港客户做生意10年,他们把那么多服装销往内地,这表明内地的市场非常庞大。”中国内地市场这颗种子从此埋在崔宝永心里。
80年代中国与韩国尚未建交,他辗转从香港来到中国内地考察,到了以后还是没看到有人穿他的衣服,他一下子醒悟过来——卖了那么多衣服过来,街上都没看到,说明这里的市场庞大的惊人。
1992年,中韩建交。彼时,中国正处于加快速度进行发展的阶段,对外开放和经济发展如火如荼。崔宝永早就看到了中国巨大的市场潜力,眼下时机成熟,在韩国同行仍以欧洲和美洲为主要出口市场的环境下,他第一次踏上了中国。
他先在与韩国距离最近的大连和威海开服装厂,也兼营面料生产。当时,工厂一天的产量只有两三万件衣服,产品供不应求。“很多客户询问我是否有面料,如果成衣做不出来,就把面料卖给他们,他们有我的衣服,他们直接自己做衣服。”
供不应求的订单又勾起崔宝永的强烈好奇。“这么多的衣服又从山东卖到哪里去了?中国这么大,终点到底在哪里?”了解后他发现,原来广州才是最大的“地盘”。
90年代初,中国服装品牌崛起。比如,赢家时尚集团等中国一线品牌企业,当年也是与明宝纺织一同成长过来的。崔宝永回忆到,“那时候想让中国人都穿我的服装,这并不现实。销售面料的线万米。那样,中国老百姓都可以穿上我的面料做的衣服了。”
既然衣服最终都流向广州,为啥不直接把面料卖到广州?2001年,敢想敢干的崔宝永果断撤掉了山东的服装厂,南下销售韩国时尚面料。明宝纺织郑重进入广州。
同一时期,明宝纺织也在柯桥开档口,“当时欲望太大,想法各种各样,也并不清楚广州和柯桥的市场差异。”明宝纺织主打的高端面料,在柯桥市场适销不对路,就没有人气。在广州、柯桥来回奔波了一年,崔宝永最终决定把公司大本营定在广州。没想到,广州也就成为了他真正意义上的家,此后的几十年,再也没有离开过。
在中大商圈还未成型之前,明宝纺织就是最早一批落户的元老级企业。广州国际轻纺城开业后,明宝纺织第一批率先进驻,主打韩国印花面料和醋酸面料。
“2000年的时候我们按码销售,一码布要人民币50多元,只有深圳的客户才能接受。”但好景不长,市场上快速出现“平替”,仿制面料用涤纶纺丝为原料,成本只需不到三分之一,这对明宝带来极大冲击。“产品价格不断被打压,我们只可以不断地更新花型,花费大量精力定位各种花型。”崔宝永说。
当时有一个说法,几乎整个轻纺城一楼的档口都在卖明宝的印花。这时,明宝又拿出另一个拳头产品——无法被模仿的醋酸面料。一款明宝花了10年时间自主研发的带有金属丝的醋酸面料,在面料中加入了金属丝线,看起来更亮丽,充满流动的光泽。由于醋酸纤维必须从美国进口,加上织入金属线的工艺较难模仿,产品一经推出,便在市场上引起轰动。
“想要打开中国市场,必须推出中国市场需要的产品,用时尚潮流的产品来吸引消费的人眼球。”少年时代就打拼出来的敢想敢干的个性,又一次让崔宝永成为快人一步的尝新者。
2006年,明宝纺织联合广东省服装服饰行业协会、广东省服装设计师协会,在中大商圈举办了第一届韩国时尚面料展。一办就是18届。
当时,在没有政府资源支援的背景下,崔宝永自掏腰包,邀请几百家韩国著名面料生产企业和设计师来广州参展,希望吸引更多中国纺织服装企业与韩国时尚产业合作。
“第一、二届主要邀请韩国面料企业来展示产品,形式虽然简单,但是中国客户都十分喜爱。”为了更高效地让客户得到实际效果,之后的每一年崔宝永都对展会进行创新,比如加入趋势静态展,由韩国面料趋势研究院的专家现场讲解;又加入了时尚走秀,以动态形式演绎流行面料,一下子打开了客户的思路和视野,带动了面料交易和设计交流,获得很大的反响,成为了中韩时尚产业开展合作的平台。
这个由韩国人在广州操办的展会,不仅没有水土不服,反而因为崔宝永对双方市场的深度熟悉,实实在在地推动了中韩面料企业的贸易合作。然而,他认为中韩时尚合作远远不止于此。
当时,韩国东大门在中国已经很出名,但韩国时尚界对中国市场的规模和潜力并不了解。“展会能让他们了解中国庞大的市场,”崔宝永说,“希望把韩国的时尚商业模式带到中国,能为中韩纺织人的交流合作做出绵薄之力,起到垫脚石的作用。”
在韩国,很多东大门服装市场的经营者都认可“广州是中国的南大门”,也认识到东大门在韩国发展的局限性。在崔宝永的邀请和推介下,这些经营者来到广州当地考验查证,看到了广州千年商都的优势和中国市场庞大的商机,也就有了后来UUS、APM等东大门知名服装专业市场纷纷进驻广州的风潮,这些市场在广州以韩国模式进行经营,带来原汁原味的韩国服装潮流,进一步打开中韩两国时尚产业合作发展的广度和深度。
国际局势变化、宏观经济因素等因素,时刻牵动在华外商的心。尤其SARS和新冠时期,明宝纺织深切经历全球经济不景气并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很多韩国企业不得不退出中国市场。
那时,萌生退意的崔宝永去找相识十多年的老朋友、广东省服装服饰行业协会执行会长卜晓强。他回忆道,卜晓强给予了他“留下来”的坚定信心。当时,广州中大门由红棉集团控股,并全面来优化升级,但在疫情等外部因素影响下,社会生产一度停摆,市场升级进度放缓。
“说实话,作为一个‘外国人’,我一开始理解起来有点困难,因为中大门的体量很大,新的发展模式在整个世界都是领先的。卜会长向我详细地分析未来中国经济和广东行业发展的趋势,和中大门升级优化的思路和优势,并且给了我最坚定的信心和强大的支持,帮助明宝走出难关。”
对中国经济和广东纺织服装产业的长期看好,对中大门创新模式的认可,以及对卜晓强的信任,明宝纺织坚定地留在了中大门、留在了中大商圈,用本地化战略来稳定公司运营,不仅最终走出困境,依托焕然一新的中大门时尚港产业数智化平台,迎来了新的发展篇章。
疫情了改变人们的生活模式和节奏。“过去很多工厂必须要100件起做。现在消费者需求变了,中小型设计师品牌成长起来,他们的订单可能只要10件、20件。这样一个时间段,像中大门中央版坊里的制版工作室就能起到关键作用了。”
“明宝是贸易办的生产企业,必须随着客户的真实需求的变化而调整。正如明宝所在的中大门的一样,随着产业环境变化一直在升级。”今日,全新定位的中大门精准捕捉行业趋势变化,一直在优化完善平台生态,成为了引领全球纺织服装产业的创新示范。
自进入中国,明宝纺织一直扎根广州、扎根中大纺织商圈。作为最早进入中大门(前身为“轻纺交易园”)的韩国商户,明宝纺织也一路见证着中大门的升级焕新之路。
2022年,焕然一新的广州中大门聚焦了全行业目光。经过不断的打磨和优化,摸索出一套顺应全球经济发展主流、符合时尚产业高质量发展规律、引领国际时尚行业发展的新趋势的创新模式,被国家工信部、广东省、市政府等列为重点示范平台、重点项目。为纺织服装公司可以提供展贸、设计版坊、原创品牌、潮流发布、数智化等一站式服务,构建中大门时尚港产业数智化平台;打造纺织服装4.0产业综合体。
崔宝永认为,中大门的升级历程,直观反映了中国时尚产业的变化。韩中时尚产业合作基础扎实,未来,双方应通过优势互补来提高在全球市场上的竞争力。比如结合两国文化要素、时尚潮流和技术等,设计师们共同开发,寻找革新设计和纤维技术;增加相互进入各自市场的政策支援、降低品牌准入门槛方法;打通两国电子商务平台销售经营渠道...随着中大门纺织服装4.0产业综合体的打造成型,这些创新探索都找到了能够实践落地的平台。
在华经商30年,崔宝永目睹了中国市场的巨大变化,见证了中国经济的腾飞。“今天开拓中国市场的主要机会仍然在于巨大的消费市场和快速变化的趋势。”崔宝永说。
“我认为,在中大门等有突出贡献的公司的引领下,今后中大商圈的发展非常光明。政府的持续支援和基础设施的扩充,教育学习管理机关孵化的专业人力等将支持中大商圈的成长,全球市场的接近性也会提高,带动更多的国际交流和合作。期待这一些因素结合在一起,中大商圈今后一定会实现持续稳步发展。明宝也会坚定不移地在中大门继续深耕。”
今年是中韩建交32周年,崔宝永也在中国工作、生活了33年。“员工们经常打趣说,我的中国朋友比韩国朋友多。我不回韩国,主要是我的中国朋友不让走。”他笑着说。